曾偉林
2021-01-23
越南股票市場在2020年至2021年間非常火熱，越南胡志明市證交所指數（VNI）從2020年首日開盤收在966.67點，到2021年最後一個交易日的指數為1,498.28點，漲幅超過30%。雖然這段期間越南經濟受疫情影響，尤其2021年越南政府原本預設GDP會有7%以上的增長，但未料5月疫情開始延燒，導致全年的GDP僅成長2.58%。在疫情衝擊經濟、失業人口達140萬創十年最高的情況下，越南股市為何能達成近二十多年來最好的成績？
越南證劵交易所的成立
越南的股票交易所包括胡志明市證券交易所（Ho Chi Minh City Stock Exchange, HOSE）與河內證券交易所（Hanoi Stock Exchange, HNX），相比其它東南亞國家的股市市場，越南股市相當年輕，例如泰國證交所在1962年成立、新加坡早期的證交所在1973年成立、馬來西亞的證交所在1964年成立；印尼的證交所成立時間更早，於荷蘭殖民時期1912年成立。胡志明市證劵交易所首日交易日為2000年，河內證券交易所則於2005年才成立。越南股票市場比較晚才誕生的主要原因之一，是1975年越戰結束後，越南共產黨開始實施全面性的社會主義政策，並執行計畫經濟，遭到西方的制裁並處於鎖國狀態。要到90年代初期，越南進行完全的改革開放後，市場經濟在越南快速展開，越南政府才開始討論成立證交所。本文主要以胡志明市的VNI做為分析對象，因為該指數代表越南股市的重要指標。胡志明市證劵交易所的市值比河內證券交易所高出很多，截至2021年12月，胡志明市證交所有45家上市企業的市值達10億美元，其中有三家企業市值已高達100億美元，包括：Vingroup 集團、Vinhomes 房地產公司，以及越南外商貿易股份銀行（Vietcombank）。
回顧過去 20年無法突破
2020年之前，越南股票市場的增長幅度相當慢，在2000年到2006年間，VNI用了6年的時間攻破632點關卡，但之後很快跌回300多點。2007年VNI衝破歷史新高，達1,170.67點。但自從2007年達到高峰後，之後的13年VNI無法突破這個關卡。2008年因美國次級房貸危機影響，造成全球股市大災難，越南股市也不例外。次貸危機造成越南國內經濟動盪，2008年越南的通貨膨脹率高達19.9%。當年政府原定的GDP目標為8.5%至9%之間，但最終只有6.3%的成長，VNI也從2007年的1,170高點大跌至315點。在往後的10年，VNI仍無法達到2007年的高點。2018年3月，VNI才回到1,170點關口。2018年也是越南經濟快速發展的一年，越南GDP成長高達7.08%，創下2011年以來的最佳表現。相比2017年，2018年的平均通貨膨脹率僅增加1.29%，物價指數（CPI）也只增加3.54%。但之後VNI又很快回檔，2018年至2019年間一直徘徊在800至900多點之間，無法突破。回顧過去，越南股市的成長率是一條漫長的道路，從胡志明市證劵交易所首日交易日到2019年，將近20年的時間VNI一直跌跌撞撞、最高點停留在1,170點這個關卡。
疫情時代 越南股市用兩年突破20年的瓶頸
2020年初，新型冠狀病毒在全球蔓延，全球股市都處於空頭趨勢，越南股市在2020年初也受重創，VNI從2019年的900多點，到2020年3月跌至600多點。但該年5月，VNI一路爬升回到800多點，並於2020年年終收關在1,100多點，也是2018年至2020年的最高點。疫情影響之下，2020年很多國家的經濟都處於負成長，但越南的經濟反而非常亮眼，GDP成長率有2.91%，並成為東南亞第四大經濟體，排在繼印尼、泰國、菲律賓之後。越南的出口額也創下5年新高，達到191億美元。越南經濟在2020年的好成績帶動VNI一路向上攀升。
2020年越南政府防疫成功獲得世界肯定，經濟上亦得到亮眼的成績，故越南政府定下2021年GDP成長目標為6.5%。越南2021年第一季的GDP成長4.72%，表現不錯，不料5月疫情開始在胡志明市和南部地區爆發，造成第三季的GDP負成長6.02%，全年的GDP成長也僅有2.58%，是越南30年來GDP成長最低的一年。雖然2021年越南經濟受疫情重創，但越南股市的狂熱卻有增無減，2021年VNI結束在1,498.28點，相較於2020年終收盤的1,100多點，上漲約35%。如前所述，VNI多年來都一直徘徊在1,100點上下，無法有所突破，但在2020年至2021年間，短短兩年就突破了很多關卡；相比2019年1月2日開盤日的896.07點，VNI漲幅高達40%之多。而2022年的第一週，VNI再創新高，1月7日收在1,528.48點。
越南股市成長的背後原因
越南股市在近兩年有如此大的漲幅，除了越南經濟在全球因疫情影響期間仍有不錯的成績之外，帶領越南股票指數快速增長的最主因之一是有大量的新血加入，這些新股民在越南股票投資圈裡被稱為「F0投資者」（F0 investor），是指從未或較少投資股票經驗的一群人，因為看到股票市場有利可圖而參與。這些投資人也被稱為三無投資者：「無資訊、無分析技術、無風險承擔能力」。「F0投資者」一般只會注意到目前股市電子看板上的升跌箭頭，很少會考慮所投資公司的成長能力，這是越南國內投資圈對於「F0投資者」的普遍定義。根據越南國家證券管理委員會（State Securities Commission of Vietnam, SCC）的統計，在2015年至2019年間，個人投資帳戶數量雖然每年增長，但漲幅不大，2015年的個人投資帳戶為1,486,644個，到2018年的個人投資帳戶為2,144,735個，三年內新增的個人投資帳戶約658,091個，平均每年新增約21萬個投資帳戶。但2019年至2020年間，個人投資帳戶數量開始出現大幅度成長，從2,332,560個增加到2,725,087個，新增了392,527個投資帳戶。也就是說，僅一年時間內，新增的個人投資帳戶已將近40萬。到2021年，個人投資帳戶的漲幅更是驚人，截至2021年11月，個人投資帳戶已達到4,031,334個，相比2020年，新增了1,306,247個。從2015年到2021年，新增個人帳戶數量的漲幅高達171%（見圖一）。
圖一：2015年12月至2021年11月個人投資帳戶數量
資料來源：越南國家證券管理委員會（筆者整理）
VNI在2020年3月時因疫情影響一度崩盤，於該月最後一個交易日收在662.53點，但很快在4月時就慢慢回升，VNI一路攀升到2021年底。在這段時間，「F0投資者」的加入也越來越踴躍，在2020年3月的總投資戶數約240萬個，在VNI突破1,000點時，總投資戶數達到約260萬個。2021年4月VNI突破1,200點時，總投資戶數高達300萬個。該年11月VNI邁向1,500點時，總投資戶數已超過400萬個（見圖二）。資料來源：越南國家證券管理委員會（筆者整理）
圖二：2021年1月至2021年11月VNI與個人投資帳戶的成長趨勢（左邊Y軸為VNI、右邊Y軸為個人投資帳戶數量）
資料來源：越南國家證券管理委員會（筆者整理）
資料來源：越南國家證券管理委員會（筆者整理）
2020年至2021年能吸引到那麼多新投資者加入，可歸納成以下三個原因：
第一個原因是在疫情的影響下，越南銀行存款利率從2020年到2021年間下降了1.5%至2.5%，新存款額也是近10年最低。在低利率的時代，民眾都把錢從銀行取出來投放到獲利可能較好的投資渠道，因此股票市場成為了多數人的選擇。
第二個原因是在2020年3月越南股市暴跌後，隨後開始進入了牛市趨勢，讓還在觀望的人也迫不及待進入股市市場分一杯羹。
第三個原因是因為在疫情影響期間，尤其2021年5月越南疫情開始爆發，很多行業被迫暫停營業，不少勞動者的工時減少甚至失業，因此大家都想要透過其他方式賺錢，加上政府進行封城，民眾被迫待在家，因此有更多的時間研究股票。2021年4月的個人投資帳戶總數為300多萬，到2021年11月的個人投資帳戶總數來到400多萬。
「F0投資者」的大量湧入讓越南股市不再受到外資的影響。在過往，因為越南國內投資者不夠活躍，因此股票市場非常依賴外資，如果在當天外資拋售股票，或把資金撤離，越南的股市會出現大動盪，反之，如果外資進行大量買入操作，越南股市指數通常都會飆高。但到了2020年至2021年間，大量新股民的加入，大幅減少外資的影響力，並由國內的投資者拿回主導權。根據胡志明市證交所的統計，在2019年時，外資占HOSE交易所的資金約16%，到2021年的5月底，外資僅占HOSE交易所的資金約7%。外資的占比減少有兩大原因，第一是因為外資擔心越南在2021年疫情嚴重，所以將資金撤離。第二個原因是「F0投資者」的數量增加，擴大市場的資金，讓外資的資金占比減少。因此，就算外資在2021年的5月至6月間撤離，但VNI指數仍維持上漲的趨勢。
但如上所述，「F0投資者」參與股票市場是因為在疫情期間，想要把資金轉移到一個比較可能快速獲利的地方，因此很多的「F0投資者」對於股票市場其實不了解，他們會聽從一些網絡謠言或跟隨投資群組裡面的建議去買賣，他們所追求的是翻倍的獲利，而不是穩健的獲利。因此在這兩年，不少虧損的公司或是被越南國家證券管理委員會警告的股票，吸引到大量的投機資金，不僅沒跌停，反而翻了不少倍。舉例來說，有一支農業產業的股票，該企業到目前仍在越南國家證券管理委員會的監管名單中，但在2021年9月，一些投資群組傳出這家企業的子公司會被大型企業收購，在不到兩週該股票漲了兩倍多，但最後這消息被證實為謠言。另一支機器設備貿易企業的股票，雖然該企業在2021年仍處於虧損狀態，但該企業的股票僅用一個月的時間就漲了三倍。
雖然近兩年越南的股市因為大量新投資者的加入而獲得好成績，但不少新加入的投資者是以賭博的心態來買賣股票。越南證交所副主席 Pham Hong Son 也表示，越南股市有更多新的投資者加入是好事，但劵商也要擔起教育股民的責任，讓股民理解投資的意義，而非用賭博的心態來參與股票市場。邁入2022年，越南在遭受一年的疫情影響後，經濟仍未完全復甦。但目前越南約70%的人民已經完成兩劑疫苗接種，政府也積極籌備開放國際航班正常通行，希望能在短時間恢復所有經濟活動，並設定2022年的GDP成長目標為6%至6.5%。但越南經濟也不一定能夠如預期成長，尤其2022年的通膨率可能高達4%。此外，經過一年多的抗疫，政府的負債增加，不少企業因疫情倒閉或資金短缺。因此，越南這個新興股票市場在新的一年是否會繼續有所突破，或出現大幅修正，值得我們一起觀察。
(本文為台北論壇與南洋誌「前進東南亞」系列專欄文章第22期)
(本專欄作者觀點不代表論壇立場)
關於作者
曾偉林出生於越南胡志明市，目前為「ASEAN PLUS南洋誌」作者，畢業於國立臺灣大學公共事務研究所。